作者｜李井奎经济学家、科普作者
2025年7月3日下午（北京时间7月4日凌晨），美国第119届国会提出的一项预算调和法案——“大而美法案”，也就是美国总统特朗普力推的大规模税收和支出法案最终获得通过，接下来这一法案将被提交给特朗普签字成为法律。
这部法案的通过可谓充满悬念，如今算是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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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未必美，“940页”法案影响全球
先是5月22日在美国众议院以215票赞成、214票反对和1票弃权通过，而在参议院经历了共和党议员倒戈、议员放弃连任、长达16小时的马拉松式诵读等戏剧性场面之后，最终以51票支持、50票反对的结果获得通过，副总统JD·万斯投下关键一票打破票数持平，全部民主党参议员投反对票，有3名共和党参议员投反对票。
现在，在众议院投票中，尽管美国民主党众议员强力阻击，但众议院还是在7月4日这个特朗普总统设定的最后期限前通过了该法案。
“大而美”，这是共和党人为这项法案所起的名字。何谓大？这里有两层意思，一是篇幅大，厚达940页，害得共和党参议员在参议院诵读长达16小时。二是金额大，这项法案计算在未来10年内减税4万亿美元，并削减支出至少1.5万亿美元。
此外，该法案的国防部分将额外拨款1500亿美元，加强军事支出；边境安全部分将拨出700亿美元，用于提升边境执法能力，并设立机制，每年遣返可多达100万人。
医疗政策方面，法案将收紧医疗补助计划的申请资格；税务部分则延续2017年推出的企业与个人减税政策，取消前任政府《削减通胀法案》的多项绿能补贴，并将州及地方税扣减上限由1万美元提高至4万美元，这项变动将主要让高收入人士受益。
但这一切并不是没有成本的，批评者指出，这项法案未来十年可能令联邦政府债务增加约3.8万亿美元。此外，该法案还会导致美国国债10年内在现有36万亿美元的基础上再增加5万亿美元，总额超过40万亿美元。
美国众议院民主党领袖哈基姆·杰弗里斯以“神奇一分钟”的马拉松式发言，
抗议美国总统特朗普力推的“大而美”税收与支出法案。
2024年美国选举，共和党大胜，不仅成功保住了众议院，而且重新夺回了参议院的多数地位；同时，唐纳德·特朗普代表共和党也重新当选为美国总统。在共和党取得如此史诗级选举胜利之后，党内即开始展开协商，推动当时还是候任总统的唐纳德·特朗普提出的国内政策。
2024年12月，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约翰·图恩在与共和党参议员会面时提出一项策略，建议先针对边境安全、能源开发与军事支出进行立法，而将税务政策留待稍后处理。不过，特朗普则主张将所有议题整合为一项大规模法案，以解决2017年《减税与就业法案》中即将到期的税务减免。
他的策略是具有政治风险的，很可能会因部分共和党议员倒戈而受挫。为提升通过法案的机会，共和党决定启动预算调和程序，借此避过参议院所需的60票门槛限制。当时共和党在参议院掌握53席，属多数地位。按照调和程序，众议院与参议院必须先通过内容一致的指示文件，才能正式提出并通过调和法案本身。
2025年6月28日，参议院程序投票以51票支持、49票反对通过辩论门槛，正式启动审议程序。全部民主党参议员投下反对票，其中倒戈的共和党参议员包括汤姆·蒂利斯、兰德·保罗。事后，特朗普威胁要派人在2026年中期选举把反对的共和党议员取缔，不久后汤姆·蒂利斯就宣布退休，并说“过去几年在华盛顿，越来越明显的是，愿意接受两党合作、妥协和表现出独立思考的领导人正在成为濒危物种”。
7月1日，法案在参议院以51票赞同50票反对通过。7月3日，众议院最终通过了该法案。这就是这部法案大体的内容和背景。
大而美法案在税收减免和削减支出方面势必对美国乃至全球经济造成重要影响。
首先，这个法案将永久实施特朗普第一任期内实施的数万亿美元的企业减税措施，并扩大其他企业税收优惠政策，其中包括将企业税率从2017年减税前的35%永久降至21%；此外该法案还将延长或增加针对企业投资的其他税收优惠，比如新的机械、设备和研发方面的税收优惠。
这一减税方案势必引起世界范围内的经济和贸易格局的变化，尤其是会影响全球资金的流向。其次，该法案废除了拜登政府为削减能源消费而制定的多项条款，尤其是取消了购买电动汽车的税收减免。正是这一点，引发了电动汽车公司特斯拉的老板、亿万富豪埃隆·马斯克的愤怒！
“大而美法案”的影响范围几乎涵盖所有人，无论是老人、学生、纳税人、低收入人群，都会受到这个法案的影响，但美国媒体持续特别关注的莫过于与特朗普总统爆发激烈骂战的这位特斯拉的掌门人埃隆·马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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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斯克到底为何愤怒？
曾几何时，特朗普总统的这位铁杆盟友还是白宫的座上宾，马斯克不仅花费数亿美元支持特朗普竞选总统，而且还主持美国政府效率部（DOGE）的工作，为特朗普总统鞍前马后，不遗余力。然而，这个世界变化真是太快，尤其是特朗普总统治下的美国政治，更是波谲云诡，一日三变。
自5月底离开政府效率部起，马斯克就多次公开批评大而美法案，公开与特朗普总统发生骂战，他批评大而美法案将加速美国破产，昔日亲密盟友关系宣告破裂。在白宫介入后，马斯克表示“后悔”，双方才算“和好”。
但马斯克到底是意难平，在大而美法案参议院程序投票之后，马斯克再也忍不住，在社交平台连发数十则推文，批评支持大而美法案的议员应该感到羞愧，而且扬言：“如果这项疯狂的支出法案获得通过，美国党隔天就会成立。我们的国家需要一个民主党、共和党之外的替代方案，让人民真正拥有发言权。”
特朗普总统回应马斯克的批评时曾公开表示，马斯克的不满源于该法案提议取消电动汽车消费者的税收抵免，这影响了马斯克作为电动汽车制造商特斯拉首席执行官的利益。在马斯克最近又炮轰大而美法案后，特朗普总统于7月1日在社交媒体上回应，“到目前为止，埃隆（·马斯克）获得的（美国政府）补贴可能比历史上任何人都多，如果没有这些补贴，他很可能不得不关停企业回南非老家。”
特朗普最后写道：“如果不再有火箭发射、卫星或电动汽车生产，我们国家就能省下大笔资金。或许我们应该让政府效率部好好地、仔细地审查此事？能省下大笔钱呢！！！”在7月1日接受媒体采访时，特朗普甚至表示可能会考虑“将马斯克驱逐出境”。
虽然马斯克对大而美法案充满愤怒，但除了几句口号式的反对之外，这个法案有哪些真正的危害，以及危害了哪些群体呢？大而美法案真正危害的，恰恰是马斯克这类富豪的对立面——那些低收入群体。
在医疗支出方面，大而美法案大幅削减联邦医疗补助，尤其是面向贫困和残疾人士的医疗保险计划。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就试图推翻奥巴马当年的医保法案。如今，“大而美”将大幅减少获得医保的人数。这会导致将近1200万低收入人群在未来10年内失去医疗保险。
在社会福利方面，该法案削减补充营养援助计划，规定州政府需承担5%的福利支出与75%的行政费用；若错误发放率超过6%，州政府需额外承担15%至25%的福利成本。但这些受影响人群，反而是最难发声的群体，不晓得马斯克的愤怒里有多少是为这些人发声？
基本上来说，美国共和党主张小政府、减税、自由贸易、限制非法移民、反对限制持枪权、反同性恋婚姻、反堕胎等，因此共和党更接近保守主义；而民主党则主张积极的财政政策，强调二次分配，主张限制枪支，提高最低工资，关注环境、劳工、移民和少数族裔的利益，所以民主党更提倡平等，接近社会主义。大而美法案就体现了共和党人一贯的基本主张，这也是特朗普以及其他共和党人在美国能够取得选举胜利的根基。
美国许多中产阶级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对于近年来民主党政策路线向极左靠拢，他们大失所望。事实上，民主党主政的各州偏好加税、劫富济贫，中产阶级感到自己被剥了几层皮，养的全是懒人。
大而美法案有今天的结局，也是美国两党政治下民主党过于追求平等所造成的恶果。
既然大而美法案符合共和党的一贯主张，而之前在总统大选中高调支持特朗普的马斯克一方面拿着民主党政府的补贴，一方面又希望在政治上押宝押在正确的一方，如今受到这样的对待，恐怕也只能从他自己身上寻找原因。
马斯克的这番表现让我再次想起著名经济学家张维迎对企业家的评论，他认为成功的企业家未必会是一个成功的政治家。企业家的长处在于发现市场，从事经济创新，而这些品质对于从政而言都不是所需要的。
相反，企业家的创新性行为常常总是只为少数人所支持，而他自己也将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或享受得益，但政治家必须赢得多数人的支持，哪怕他明知道那样做是错误的，他也不一定会坚持自己的立场，最重要的是，政治家选择的代价永远都是由别人承担的。
至于大而美法案这个特朗普总统和共和党人趁着掌控参众两院和总统宝座而开出的方案，将会对美国的将来产生什么样的深刻影响，让美国普通民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且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